“我這情況，”覃爸枯樹般的手背動了動，無意識的在扣著的書面上劃了劃：“指不定今年是過不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爸您又胡思亂想?！蔽何鋸?qiáng)不樂意聽他說這個，心里隱隱不安：“這不是好好的嗎？我?guī)湍窗赐龋^陣子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不了了?！瘪謸u搖頭，表情平靜，沒什么喪氣或是悲哀：“我這活了七十多了，還有什么看不開的嗎？大強(qiáng)你甭說那些安慰的話，用不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爺子停了下，像是在整理思路，徐徐開口：“按說這些交代我該跟梓學(xué)講，我尋思了幾天，咱們家大事小事的，梓學(xué)是個甩手掌柜，我還得吩咐你。我讓你關(guān)上門不是說要背著你媽，老太婆聽不得我講這個。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(tài)，她看不開，我就說過一回，她這哭了三天，還不理我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覃爸幾分無奈：“按說現(xiàn)在這日子，我也沒什么可不放心的，你跟梓學(xué)都是孝順孩子，就是我不在了，你倆對你媽也不能輕慢了。但是這老人吶，總是想得多，在這世上活了幾十年，臨走了還有記掛。我這說了你就記著。生死這事兒你我說的都不算，閻王爺說的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向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男人有點(diǎn)低迷和難過。深吸一口氣鄭重的點(diǎn)頭，壓下去那些情緒，魏武強(qiáng)開口：“您說，我記著，咱好日子還得過，我就記著就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覃爸拍拍男人的肩膀，眼中帶著看開的豁達(dá)和釋然：“多大爺們兒了？別動不動跟女人似的，眼淚不值錢。幾件事。第一，人死燈滅，別搞鋪張浪費(fèi)大張旗鼓辦喪事那一套，越簡單越好。不是說你們搞多大排場就是孝順，沒必要?；鸹司驼覊K墓地埋了，就最普通那種。第二，萬一我臨終前送醫(yī)院要搶救，不要人為延長我的痛苦。像是那種要切開氣管什么的，不行。我不同意。到時候你讓梓學(xué)簽字同意放棄治療。讓我體面有尊嚴(yán)的離開。第三?？奘裁纯?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武強(qiáng)狼狽的抹了把眼睛，出口的話帶著鼻音：“嗯爸您接著說，我聽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都有這一遭，等你到了我這年紀(jì)就明白了?！瘪职櫭迹骸罢f哪兒了？讓你這一打岔都忘了……哦對，第三。你回頭幫我買套中山裝，裝老衣服，我不穿壽衣。你媽嫌我不吉利，不給我買也不讓我提。第四。等我沒了，你倆把你媽接過去一塊兒住，別讓她一個人住，太孤單，也會胡思亂想。她現(xiàn)在血壓高，記性也不好，記得監(jiān)督她吃藥?！?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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