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?喜歡?小羊?回去的車上,程舟的問題還一直在我腦海里旋轉(zhuǎn)。我不記得我怎么對程舟糊弄過這個問題了。我和他一樣對這個問題感到困惑,迷茫且無措。小羊說過喜歡我,于我而言也不過是他討好我,舒坦自己的手段罷了。訓(xùn)小狗時,小狗的常見反應(yīng),所謂愛上主人。不過,通過小羊表示喜歡我,而判定我是否喜歡他,這顯然行不通。那如何證明我是喜歡他或者不喜歡呢?百思不得其解,但在我看見開門小羊的那一刻,我忽然醒悟明白了。在晨光中,小羊安靜地低頭伏案看書,我捏起他的下巴,交換了一個黏黏糊糊的吻。手掌觸及他的臉頰時,我心底飄了一晚的燥意蕩然無存,隔著項圈貪婪地撫摸溫涼細膩的臉頰脖頸,不愧是我一眼看中的人,每一點都恰到好處地迎合我的歡喜。
掐著他的脖頸兇橫地親吻,仍由不知何處生起的狂烈的占有欲如石子墜入湖水般四濺開來,而每一滴水都完美落入為其量身定做的席位。混沌的思緒霎時抓住了令其安撫的玩具,安心酣睡在某處。我的醒悟和明白并不是明確知曉自己是否喜歡他,而是明了這沒有意義:他的脖頸還戴著我給他按上的項圈,也不過一只安分的寵物,又或者說被我束縛住的寵物,隨時有一天可能掙脫開束縛離開。隨時有可能離開的人,又談何喜歡呢。倒不如用這思考的時間多做愛,身體上的歡愉價值略勝一籌。不過,還不行,他還沒養(yǎng)好。養(yǎng)在家里的寵物總歸要嬌貴些,不比外面的……肆意褻玩。
心底好似涌起一種莫名的,陌生的黑色情緒,翻找自己匱乏的詞匯,好像叫做愧疚。是那種大腹便便的惡心男人守著家里貌美的妻子后還要外出偷吃后,回來看見無辜的賢妻時,心底涌起的黑色異樣嗎?
理不清楚,只覺想吐,被這股情緒反復(fù)攻擊著,胃在翻滾,在叫囂,只好吞了藥在嘔吐之前沉沉得睡過去。
睡之前,又有一股意識在迷迷糊糊地將這股黑色情緒一刀兩斷:
寵物對于主人是否有唯一性?換句話說,主人也要為寵物守身如玉——一個于我而言守舊切矯情惡心的詞語——么?
最后帶著一個定義最終陷入夢鄉(xiāng):
小羊和程舟一樣,一個自己撿的養(yǎng)在家里的,一個工作要為之服務(wù)的。寵物店的工作人員在不同地方養(yǎng)的兩只小狗罷了。
嗯,我不是帶著將軍肚的惡心出軌者。這位黑色的先生,請不要攻擊我,即使你剛剛誕生于我的體內(nèi)。
/耐著性子過了小半月寡淡的日子,小羊身子稍微養(yǎng)好了一些。我也在他的教學(xué)下,粗略地學(xué)了一本生物書和一本半本語文。教科書不虧教科書,有板有眼,適合學(xué)卻是不太適合我當興致看了,不過也打發(fā)時間中過來了。寡淡的日子影響的不只是我一個人,群里的人吵吵嚷嚷著要吃肉,每天寡淡的日子受不了了。我直接把直播停了幾天,又嚎叫我重開直播,我再開播終于不再如此吵鬧了。直播間氣氛和諧了好多,偶爾幾次甚至可以讓小羊直接對話直播,說著說著小臉就紅了,看這群老色批把人撩的,害羞了都。我接過話茬,敷衍地應(yīng)付他們的調(diào)笑,讓小羊繼續(xù)做他的習(xí)題。小羊的微笑稍微多了些,加上終于不用再每天吃自己做的只能勉強說是人做的飯,我也心情愉悅起來了。好歹朝夕相處的人,我也不喜歡對著一張苦臉。/山里的秋天總歸要來得早些,秋風(fēng)蕭瑟。窗外的荒草枯黃一片,在午后陽光炙烤下散出最后的香氣,放在稻田上應(yīng)該名為豐收,在這里卻是秋風(fēng)裹來的洗滌屋內(nèi)氣息的肥皂水。房子里所有的窗戶都坦然大敞著,一如尋常住戶,可誰知這是一個人的牢籠。秋風(fēng)吹凈房子的濁氣,我被這寒暖參半的風(fēng)吹得心情舒暢,椅窗看發(fā)絲在風(fēng)中飄曳。房子里的氣息很干凈,我很喜歡,在陽臺面對著寂寥蔓延的秋天,彈了一首民謠,一首我不理解但很喜歡的曲子。對的,我不太理解但喜歡,我的年歲短短十幾載,且一路來甩進泥土里就沒爬起來過,甚至拖累了幾個人,沒走過兩步正常人的路,就不要期望我有什么太高的理解能力啦——鐺——出神想著的時候,嘴里的念念叨叨的歌詞還沒停,忽而指尖彈錯一個音,刺耳的聲音穿來打斷我的心神。好吧,我得承認我羨慕那些步在正規(guī)里的人,羨慕那些為作業(yè)學(xué)習(xí)發(fā)愁的學(xué)生,不然我也不會想到摁著小羊去學(xué),而我也模模糊糊跟著學(xué)。到底還是羨慕坦然活于陽光下的日子,到底還是對現(xiàn)在在淤泥里掙扎的日子感到反胃。指尖撥動琴弦,節(jié)奏歡快灑脫,又以灰色的悲傷為基調(diào),襯著眼前的滿地荒蕪,有種肆意奔向敗落的灑脫感。身后傳來異樣的聲音,我回頭望去,小羊杵在玻璃門邊,直愣愣看著我。“你干嘛?”掃視一圈,確認他不是想在背后報復(fù)我,我木著臉問他。“我……”他囁嚅著,在主奴身份之外,他好像不知如何和我說話。“我……聽到你……談吉他,想過來聽聽……”小羊很是不好意思,吞吞吐吐地說道。“那搬個小凳子過來吧。”我朝他示意屋里的小凳子。他搬了凳子過來乖巧地坐在我身邊,和我說他認出了我剛剛彈的曲子,也是他很喜歡的一首曲子《英雄主義》,堂吉訶德。我隨手撥弄琴炫,為他的講述伴奏,他每說一句話都要看我?guī)籽郏一匾詼睾忘c頭贊同,其實我根本聽不懂。他一直說下去,說到一句有關(guān)名言,“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,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后,仍舊熱愛生活。”“鐺”——我又彈了一個錯音,側(cè)頭望著他,心底發(fā)笑,面上也掛著諷刺的表情,“那你熱愛現(xiàn)在的生活嗎?”這句話從我嘴里向他問出來,無異于撒旦對著被自己殘害的人假惺惺說著關(guān)心的話,其荒誕性讓我根本收斂不了一點嘴角的嘲諷。卻看他呆愣看著我,不知所措,眼底浮現(xiàn)恐懼。我手起再一次彈奏這曲《英雄主義》,所謂的英雄主義也不過一個NPC的日常,認清了生活的本質(zhì)也無法逃脫的NPC的無聊日子。平靜的憂傷,和秋天一樣悄然無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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